,正是赖夫人的亲生儿子。
赖夫人对她的儿子也没有好脸。她厉声斥问,终于把这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
原来,一个多月前,农庄的土芋种子刚发了芽,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冻死了。这片农庄的主人乃是赖夫人的儿子,但他不敢对母亲说出实情。土芋的种子极其珍贵,他害怕母亲责怪自己,总以“土芋长势良好”来搪塞,只想敷衍过去,不惹怒母亲就作罢了。谁知华瑶给凉州商号写了信,信中表明她要了解凉州的土产,尤其是农产。
赖夫人想将土芋献给华瑶,她的儿子走投无路,就从暖室里拔了一些花苗,移栽进了农田,铺上一层稻草遮挡,只求蒙混过关。
华瑶捡起一片翠绿的花叶:“这是不是牡丹花苗?”
赖夫人的儿子连连称是。
华瑶冷声道:“你拿牡丹来骗我,真是下下策,我在皇宫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牡丹花。”
赖夫人躬身行礼,赔罪道:“小人管教无方,欺瞒了殿下,万死也难辞其咎。小人斗胆,请殿下移驾农舍,那里预备了今秋收成的几袋土芋。幼苗是假,土芋是真,如果没有入冬的这场大雪,农田里的土芋下月就能开花结果。”
华瑶并未回话。
赖夫人的脊背弯得更低:“小人世世代代在凉州经商,眼见羯人羌人接连起兵,凉州、沧州由盛转衰,小人的心里只剩害怕,最害怕敌军攻破国门,百姓受苦受难,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另一名商人连忙道:“大胆!你怎敢……”
华瑶抬起左手,止住了商人的话,只对赖夫人说:“从京城到凉州这一路上,敢对我讲实话、讲真话的人,寥寥无几。我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赖夫人听闻此言,心有触动,愈发恭敬道:“土芋的种子是小人重金求来的。小人一介微贱商户,买卖所得田产有限,种不出足量的土芋,迄今未能在凉州发卖种子。”
随行的侍女为华瑶递上锦帕。
华瑶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你盼着我能多买几亩田,多种些土芋,收容凉州的流民和灾民,是这个意思吗?难怪你刚收到我的信,就立即动身前往将军府。原是因为你身为商户,不敢得罪凉州的达官显贵,便想借由我的势力,购置田地,储藏种子,积攒粮食,安置流民。”
赖夫人默不作声,她的儿子却喊道:“殿下,请不要误会我们!”
“误会什么?”华瑶轻声说,“镇国将军不能占田,因为他占的田是军田,军田需要上报兵部和户部,所以镇国将军占的军田多了,圣意就难测了。而我初来凉州,人生地不熟,做了名义上的凉州监军,又是高人一等的皇族,你们得到了我的口谕,再以农田买卖为业,远比你们自己张罗着方便。”
赖夫人的儿子脸色惨白。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辩驳华瑶,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母亲突然承认道:“诚如殿下所言。”
赖夫人双手朝上,正要跪倒,华瑶制止道:“免了你的跪礼,有话直说吧。对了,农舍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华瑶才刚迈出一步,戚应律忽然开口道:“
这帮商人竟然敢蒙骗殿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犯下的罪行,岂能轻轻揭过?殿下当真不再追究了?”
华瑶义正辞严道:“姑且记罪,以功抵罪。”
戚应律察觉华瑶其实根本没生气,不由得有些诧异。他听说三公主方谨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平民百姓要是冒犯了方谨,就会遭受严厉的惩罚。华瑶虽然是方谨的妹妹,却与方谨的性格相差很远。
田埂上的积雪厚重,寒气森然,戚应律没有武功护身,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他拉紧身上的雪貂披风,往华瑶的身侧挨近了些。
华瑶偏过头,看着他:“你很怕冷吗?”
戚应律的面色更红:“我自小畏寒,让您见笑了。”
华瑶打了个手势。她的侍女们立即送来一件虎皮大袄,小心翼翼地帮助戚应律把那件大袄穿上。侍女们温柔又体贴,戚应律却笑不出来。他像个傻子一样裹着厚实的虎皮袄子,再看他弟弟那般出色的仙姿神貌,他心头更是堵了一口气。
谢云潇竟然笑了一下,提醒他:“二哥,快谢恩吧。”
华瑶豪爽道:“无须多礼,戚公子,这件虎皮大袄就赏给你了,和你挺般配的,衬得你更俊秀了,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谢云潇道:“我代二哥谢恩,多谢殿下美意。”
华瑶道:“云潇不必与我客气。”
赖夫人仍在前头带路,少顷,他们来到了田边的一座老宅。
那座宅子的院子里也开辟了一片土地,种着不知名的粮食作物。宅内住着两户农民,全是赖家的佃户。其中有一位年纪尚轻的农家姑娘,她与戚应律打了个照面,羞得粉面通红,扭身躲进屋子里去了。
戚应律还挺高兴:“我穿着这一身虎皮袄子,风采不减,姑娘都不敢看我,就怕被我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