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刻就回答了连云里,打定主意要将连云里逼上绝路,打定主意要看见连云里求他,打定主意要连云里无路可退:
“把我生的孩子还给我。我会给他更好的未来。”
他说:“这么多年,江雪跟着你,受了很多苦吧。”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连云里,连云里的脸霎时如同失了血色,比冬日的雪还要更加的惨白。
江韵书几乎是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但他没有说出别的什么话来弥补,而是用视线紧紧地盯着连云里,目光在连云里的眼睛和脸上搜寻那刹那间可以通过表情和眼神暴露的情绪。
懊恼,后悔,不甘,什么都好,只要连云里向他求饶,承认他这些年离开自己确实过的不好,他就可以不计前嫌,让连云里再回到他身边。
只要连云里愿意说一句软话,愿意低头,他就可以原谅连云里。
有时候江韵书甚至觉得自己都贱得慌。
他想,连云里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为了他一次次破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又为什么,心心念念这个男人这么多年?
明明他早就不再年轻。
他看着连云里,连云里也看着他。
连云里的眼睛很漂亮,清透的琥珀瞳仁,即便上了年纪,眼睛也依旧干净清澈。
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江韵书略显狰狞的江韵书,许久,才动了动手指,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唇,轻声道:
“我会把你的存在告诉孩子。”
他说:“但孩子愿不愿意回来,是孩子自己的选择,我们要给他选择和接受的余地。”
“韵书,再给我一点时间。”
连云里说:“我相信,江雪会想通的。”
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回答,江韵书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他,道: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
夜风静静吹过,吹起连云里鬓角的白发,江韵书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被自尊心拖着,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想过回京城,来找我吗?
明明都已经过的这么不好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回来找他吗?
只要你愿意低头,愿意认错,我就容忍你之前做过的一切事情。
连云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不愿意为我低头?
好像之前也是这样, 无论江韵书如何歇斯底里,连云里都是这副平静的模样,淡然到甚至有些云淡风轻。
江韵书曾经爱他的冷静和温和, 现在又对他身上至始至终过分的理智、好似毫无波动的情绪而恨之入骨。
所谓喜恶同因,爱也由此,恨也由此。
但这样的话,江韵书自然不会和连云里讲。
因为家世的巨大悬殊让江韵书在连云里面前,大多数时候是骄纵且任性的, 万事都要由着自己的性格和行事方式,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要大发脾气,故而只有连云里对江韵书低头认错的份,从没有江韵书给连云里台阶下的时候。
要是换做别人这么作, 早就被分手了,只不过江韵书长得漂亮、家中又财力背景雄厚, 因而多得别人的几分容忍, 加之人在感情里, 人多是盲目的, 连云里也不例外。
他出身乡下农村, 先后历经父亲亲人去世、母亲消失, 称得上是小小年纪历经人情冷暖也不为过, 进入大城市后, 面对繁华的都市、完全陌生的环境, 巨大的身份错位和阶级压力宛若石头一样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他引以为傲的成绩和天赋,在天才云集的京城,也算不上什么。
谨慎、自卑、隐忍、上进, 构成了他的人格底色,而正是因为那副不同于旁人的踏实和沉稳,让江韵书注意到了他。
有钱人都不是傻子,若是没有利益的交换,谁会与你笑脸相迎。
江韵书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铁律,所以他也厌倦了社交名利场的虚伪和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