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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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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清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洛明冉不认为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思考,直言道:“若从‘对立统一’的角度来看,赫拉克利特的意思是:世人所谓的‘善’与‘恶’,仅仅是局限于一时、一地、一事的狭隘视角下的判断。倘若跳脱出来,从宏观的尺度来看,‘善’与‘恶’的相互斗争、相互转化、相互依存,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过程,这便是‘和谐’所在。就像一首乐曲,需要有高音与低音、急促与舒缓的对立,才能交织出完整的旋律。”

江晏清怔愣在原地,他缓缓闭上眼,睁开时,眼中的复杂情绪全部被压下,只有属于神祇的超然与冷静。

他尝试着,站在神明的角度俯瞰人类。

就像人类站在自己的角度,观察非洲草原上的野生动物。

在人类眼中,狮子猎杀羚羊,鳄鱼猎杀野牛,都是为了生存、繁衍,谈得上谁善谁恶吗?

羚羊和野牛的死亡无疑是悲惨的,但正是掠食者与被掠食者之间永无止境的战争,维系着草原生态的平衡,驱动着物种的进化与筛选,让物种爆发出令人敬畏的生命力,也让自然系统变得更加繁荣。

即便他作为神明,并不觉得“弱肉强食”的过程有多么“美好”,但至少——

他不该用人类社会中产生的“道德”标尺,去谴责动物。

因为道德观念,无非是某一特定人类社会在某一特定历史时期、因特定生存环境而形成的习俗与共识,它并非什么亘古不变、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天经地义”。

洛明冉见江晏清似有所悟,便继续引导:“《世界文明史》上有一个事例。印度一个以杀人越货为业的帮会会员,因为他没有像他父亲一样,于往来客商中杀那么多的人,越那么多的货,自愧不如,并引为终身一大憾事。在文明尚属早创状态的种族里,说实在话,对陌生人进行抢劫一般是被认为颇有光彩的事情[1]。”

江晏清眉头微蹙,对这种价值观念感到不适。

洛明冉顿了顿,引入作者的分析,“威尔·杜兰特剖析:‘狩猎和游牧部落,经常对定居的农耕集团施以暴力。因为农耕是教人以和平的方法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以及终生从事于劳动工作。他们日久成富,却忘记了战争的技巧与情趣。猎户与牧人他们习于危险,并长于砍杀,他们对战争的看法,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狩猎而已,不会感到如何的苦难[1]。’”

江晏清若有所思,接话道:“所以,安东尼解决问题所依赖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还停留在游牧部落首领的层面。他用杀戮和掠夺来达成目的,扫清障碍,这种做法与时代提倡的和平法治相背,他难道不是一个祸害?”

洛明冉微微颔首,引入另一位思想家的观点:“一切祸害都是本身素质不适应外界条件的结果……不论祸害的特殊性质如何,它总是可以归于一个普遍性的原因:各种机能与它们活动范围之间的不调和。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要么努力使之调和,要么活该惨遭淘汰[2]。”

“那么摆在面前的出路无非两条:要么,努力调整自身素质或外界条件,使之重新达成调和;要么,就只能惨遭淘汰。这是客观规律。”洛明冉目光深邃。

江晏清学习过斯宾塞的思想,但他的思想与斯宾塞有些出入,学习的时候并没有刨根究底。

洛明冉看出他的困惑,笑了笑:“你不喜欢斯宾塞,是因为济贫法吧。”

“……是。”江晏清被戳穿,俊脸红了红。

斯宾塞说:让寡妇和孤儿自生自灭,看起来是残忍的。然而,当我们不是孤立地看,而是将其与全人类的利益相联系时,这些无情的命运看来充满了仁慈……自然的一切努力就是要淘汰这些人,把他们从世界上清除掉,从而为更优秀的人腾出空间[2]。

他在《社会静力学》中极力反对政府推行济贫法。他认为,贫困是无能或懒惰的自然结果,政府的救济违背了‘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是一种‘仁慈的暴政’。这种救济如同溺爱孩子的母亲,保护了‘不适者’,最终会延缓社会的进步和人类的优化。相反,自然规律像一位严父,通过饥饿、贫困等残酷手段淘汰弱者、懒汉和放纵者,从而实现社会的净化和种族的改良。尽管这个过程充满痛苦,但从长远看,对整个人类物种而言却是最大、最真正的仁慈。

这种想法,实在让江晏清不敢苟同。

江晏清向父神讲述自己的看法,以及他在诸华帝国学到的东西。

国家有义务保障公民的基本生存权和发展权,社会的进步体现在对弱者的关怀和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上。

在诸华帝国,获得救济不是施舍,而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国家的角色不是自然的旁观者,而是公民权利的保障者和责任的承担者。宪法精神体现了国家与人民之间的社会契约,否定了“任其自生自灭”的冷酷逻辑。

诸华帝国的目标是“社会和谐稳定”和“社会公平”,而非“社会净化”。一个文明社会的标志,恰恰在于它如何对待最弱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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