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冷笑,说:“三哥这是说哪儿话?我当然是回来探望母亲。兴师问罪,即便是有必要,自有牧之,更有我公公,轮不到我来。不过三哥既然说到这里,我少不得提醒三哥。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现在都说三哥一人之下,我倒不知三哥的雄心是不是已经实现……三哥有雄心有壮志,我做妹妹的为三哥骄傲。但是旁人难道没有雄心壮志?公对公、私对私,三哥就别拦着我跟父亲讨论点陶程两家的私事了……不然,三哥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程之忱被静漪这夹枪带棒一通说,反而静下心来。他看着静漪。他这个小妹虽然温柔安静,紧要关头却从不含糊。让他意外的不是静漪的咄咄逼人,而是她的态度。仿佛他面前并不是静漪,是陶骧。
他凝神望着静漪。
他简直已经浑然忘却这个小妹妹曾经在他肩膀上打秋千呢……
遏云摧风的雷 (十)
“我老早同三哥说过,我与牧之是一体的。牧之有事,我才有事。三哥也说过,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三哥说。”静漪看着之忱。她心静得像封冻的湖面,“三哥,这话现在还算吗?”
“算。”之忱回答。
静漪看了他,半晌不言语。
“有三哥这句话就行。妹妹才智有限,很多事既看不清又做不好。只能顾得眼前三寸光照得到的地方。不像父亲、三哥还有九哥,事事看得清、算得远……我就是想同父亲谈一谈,也许提醒父亲,当日为什么非要我履行婚约。我不过是想同父亲说说这些话,三哥都要横加阻拦么?”静漪说。
她仍然看着之忱,看他并没有特别的表示,顿时觉得失望起来。
可是她本就不该对三哥抱有什么希望的……她攥着手中的电报纸,本来不想记起的一些事,都涌上心头。
她有点激动,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转了身。
然后她看到了正在上楼的父亲程世运。
她望着身着青色长衫的父亲的身影,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之忱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也往前走了两步,立即看到了父亲。
“父亲……我们有一位多么了不起的父亲,三哥。”静漪说着,转头看了之忱一眼,毫不犹豫地朝着楼梯口走去——之忱看着她脚步匀称而迅速,水红色的衣衫和鞋子,在灯下极妍丽,瞬间抖擞了精神……他跟上去,听见静漪轻声道:“父亲,您回来了。”
紧跟在程世运身后的林之忓看到静漪,叫了声“十小姐”。
静漪对他点点头,温和地笑着,也叫了声之忓哥。
程世运的文明棍在楼梯上一点,看了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静漪。他嗯了一声,继续上楼梯。他的目光在兄妹俩脸上一扫,停在静漪身上。
静漪问候过父亲,说:“父亲,我要和您谈一谈。”
“静漪,让父亲先休息。”她转眼看到之忱那不赞成的神色,但是父亲却说:“来吧。”
“父亲。”之忱见静漪随父亲去,叫道。
程世运脚下未停,步履平和,说:“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小十,跟我来吧。”
之忱站在原地,静漪随父亲往前走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流露出来的神色,让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林之忓经过他身边,也跟着过去了。仿佛一个移动的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的。
之忱转身下楼,侍从迅速跟上来。
雁临一看见他,立即起身过来,问道:“这就走吗?刚刚闾丘主任来过电·话,说有要紧事找你商议。”
程之忱听了便知道这是岳父的意思。他点点头,看了抄着手站在那里看着他,似有话要和他说的之慎,说:“我们先走了。”
他说着,回头看看楼上。
之慎便说:“我会看着她点儿的。”
几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索雁临拍拍之忱的手臂,示意他该走了。
之慎和慧安送他们出门。
之慎说:“小十这一来,恐怕要儿事的。”
之忱上车,看他一眼,示意侍从官推上车门。
“三哥,陶骧能让小十回来,我总觉得不只是让小十游说父亲的。”之慎说。
以他银行家的敏感嗅觉,陶骧不是一定不会让静漪插手这件复杂的事,但也一定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程之忱听了却没有说什么,对慧安点点头,说了声弟妹辛苦,便吩咐开车。
之慎舒了口气,道:“都是难缠的主儿。一样一样的来吧。”
他说着看看若有所思的慧安。
慧安发觉,轻声道:“之慎,我们还是多考虑下静漪吧。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都是最亲爱的,要她夹在中间如何是好?非逼着她两者择一?”
慧安平日里对之慎的事情是从来不说什么的。她这一发表意见,之慎竟有些恼火,可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反驳,只是阴沉了脸。
慧安见他动怒,知道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