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低着头,眼中有些晦暗不明,但面上神色仍是一如既往地恭敬,那便不多打扰仙人了,多谢您。
玄衣修士又看了秦烈一眼,不知是生出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忽而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枚铜钱,丢到了秦烈怀里,这片地方归我监管,出了事情也算是我的疏忽,这枚铜钱是我的赔礼,你进了宗门,路上之事不要对他人说起,知道了吗?
微怔片刻,秦烈就立即明白过来。如这位玄衣修士所言的话,这段路上出了事,怕要算是他的失职,宗门可能要追究他的责任。所以铜钱便且当作是他给自己的封口费吧。
秦烈心中清楚,方才就是自己持竹剑伤了那歹人的。虽然尚且不知自己如何做到,但这也绝不是可以随意向陌生人吐露的事情。既然眼下这修士以为伤人者另有其人,且也想把这件事给瞒下来,还赠了自己东西,那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是一番礼数周全的感谢。
但那玄衣修士却并不怎么在意,似乎一心只想着赶快捉拿那个他认定已经逃走伤人的修士,御剑片刻便消失了踪影。
秦烈笔挺的后背这才缓缓放松,最终软倒在轮椅里,深呼吸了几次才稍稍缓过来。
少爷青竹神色担忧,却又不知该不该问,该从何问起。因着从小便有腿疾的关系,自家少爷的为人处世,向来是淡然克制的。甚至青竹遍寻记忆,也难以找到少爷与人发生争执的场面,更遑论出手伤人了。
秦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直到现在,他方才持剑挥刺的右手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可秦烈却有种极为明确的感知,他并非是在后怕又或恐惧。而是隐约感到一种蠢蠢欲动的兴奋和躁动。
无事。秦烈闭了闭眼睛,将情绪压下,声音里只余留下些疲惫和沙哑,继续出发吧。
那个人青竹向不远处的地面看了一眼,那个意图袭击他们的歹人虽然被那玄衣修士给止了血,但或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此时还是昏迷的状态。
秦烈神色冷淡,咎由自取,生死由天。
是。听少爷说不必管,青竹便真的一眼都不再多看,继续推着秦烈出发了。
而同一时间,刚美美享用完早饭的陶鸿悦,则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什么,叫我现在就回去?!我才刚到仙途观二十四小时都不到,怎么就叫我回去了?
管事摆着一张笑呵呵的脸,虽然不懂二十四小时是什么意思,但仍旧忠实转达从山下来的吩咐:大少爷明日就要回府了,道观内的一应设置都已齐备,小人会在这里帮二少爷好好看顾香案和供奉的,二少爷只管放心回去便是,车夫已经在门口等着您了。
陶鸿悦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窒息,他费了半天劲躲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回去?
不行,他绝对不能回去!
陶鸿悦自然是不可能跟着车夫回去的,他脑中却飞快地转了一圈,面露难色,做出十分犹豫的模样,很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对管事道:唉,要是错过了嫡兄回来,我自然也是十分痛心的,只是我这确实无法回去。
管事神色中略有些诧异,但他毕竟也只是陶家的下人,哪怕面对这位不受重视的二少爷也只能恭恭敬敬:二少爷,但老爷都亲自派人来接了,您不回去怕是不妥。
这样,我给父亲修书一封请车夫带回去。陶鸿悦四下里看看,这才压低了声音,凑到管家耳边悄声道:不瞒您说,昨日我为嫡兄供奉祈福时,又接到老祖宗托梦说是让我供奉中途万万不能离开仙途观,否则功亏一篑,可能会对嫡兄不利。
一听到可能会对大少爷不利,这管事神色立刻郑重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去为二少爷请笔墨来。
陶鸿悦点点头,瞧着管事离去的背影,松了半口气。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一跑了之。陶家很有钱,他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少爷,但弄点钱跑路,总归还是能够活下去的。虽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充满了未知的困难,想也知道会活得有点艰辛,但总好过没过几天就丢了小命。
但对于上一世累死累活却不得善终的陶鸿悦来说,悠哉富二代的生活是充满了诱惑的。只要能避开与陶钦的这次见面,他就不会被捉去炼成仙骨,凡人一生说短也短,他就可以躺平快乐生活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躺平快乐生活呢?!
这么想着,陶鸿悦下笔时也更加情真意切了些,希望他那便宜老爹也能多听老祖宗的劝阻,别让他非要回家去了!
送走了信,陶鸿悦便开始了忐忑的继续等待。当然,他也没有单纯地坐以待毙万一他那老爹非要叫人带他回去,他也得想办法脱身。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陶鸿悦心中的不安与担忧逐渐扩大。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前世在他公司出问题之前,也是先开始频繁地出现一些不受他控制的小问题。可那时候合作伙伴哄骗他,再加上陶鸿悦之前都走得比较顺风顺水,习惯性把事情发展往好的方面想,这才在公司突然崩塌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