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我把你的床弄脏了。”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她觉得站得住脚。
话落那秒,颈侧的凉意却忽然有了压力,庄和西说:“我把你洗过了。”
何序:“嗯。”
嗯?
何序慢半拍反应过庄和西话里的意思,快速扭头看向她,神情微呆,眼丝却复杂得恨不得把自己缠成虫茧。
不过脸上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庄和西停顿的眼神随着撤手的动作继续流转,声音里透着刚睡醒的沙哑:“还记得不记得昨晚的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何序从庄和西脸上看不出端倪,不敢轻易胡说,犹豫片刻,她如实回答:“不记得。”
庄和西:“你让我火大。”
开口就是暴击。
何序手心迅速沁出冷汗,下意识想说“对不起”。
庄和西在她出声之前开口:“冬天、大雨、坐在路边,何序,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万一我昨天没回去小区,或者没走那条小路,你是不是打算在那儿坐一晚上?那我呢?第二天,我有没有资格去替你收尸?”
劈头盖脸一串联的反问,何序脑子都蒙了。
庄和西冰冷尖锐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但问的问题,很怪。
很怪。
何序仿佛被锯了嘴,一个字也吭不出来。
庄和西抬手弹她脑门:“问你话呢。”
何序吃疼,往后缩了一下,低声说:“不会坐一晚上……”
庄和西:“烧得魂儿都没了,你觉得你能走得了?”
走不了。
好像就是因为脑子烧昏了,才不知道躲雨。
何序心虚不已。这种心虚里没有半分对未知和在庄和西床上醒来的恐惧,只是好像很怕,很怕,再被她弹脑门。
微妙的异样在何序胸腔里升腾盘旋。
何序按捺住想去摸额头的动作,看着庄和西:“和西姐,你只是因为这个生气?”
庄和西:“你认为还有什么?”
没有没有,必须没有。
何序着急地都想摆手。
慢半拍回味起庄和西前面那句“你觉得你能走得了”,何序脚趾在鞋里悄悄蜷缩,说:“我昨天怎么回来的?”其实还想问,我怎么去你房间的,怎么睡你床的,但她不敢,所以只问开头。
问完庄和西手动了。
何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
手里被塞进来一只袖子,庄和西用袖子提起何序的手说:“牵小狗一样,这么牵回来的。”
何序:“。”
挺好。
虽然没把她当人, 但她也没惹事。
何序这回彻底放心了,无意识地长舒一口气,肩膀垮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很符合一个成语的表面意思:蔫头耷脑。
庄和西把一切看在眼里, 深黑目光如有实质, 一寸寸碾过她颈部裸露的皮肤,在那上面留下只有自己可见的红潮和汗。
“饿不饿?”庄和西问。
话落瞬间:“咕——”
行, 不用问了。
肚子叫得像打雷。
何序所有的情绪都被这道无法控制的尴尬声音打断了,脑子里只剩下本能, “我去做饭。”她说。
屁股还没离开沙发,被庄和西手按着肩膀按了回来。
庄和西解锁手机扔给何序:“想吃什么点什么;我吃什么,你点。我去洗个脸。”
庄和西说着话挪动身体。
因为曲腿的关系, 她的裤子长度变短, 何序看到一截金属从她裤脚处露出来, 在深冬的雨天透出让人心口发酸的寒意。
何序攥住手机, 脱口道:“和西姐。”
庄和西停下动作抬眼。
何序一个冲动把自己推到了浪尖上,上不去下不来, 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在庄和西笔直深沉的注视下试探道:“在家不穿假肢行吗?”
话落的瞬间,何序明显感觉到庄和西眼神变了,整个人变得低压紧绷。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飞快补充:“家里没有外人,你想去哪里随时叫我,我一定能听到。”
庄和西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何序被她黑沉冷漠的眼神包裹着,脊背上的寒意冒了一层又一层。
无声对峙在客厅里持续蔓延。
那股寒意快将何序冰冻之前,庄和西撑在沙发上手指忽然松开,碰到何序:“你的意思,你随时随地都会在我身边?”
何序不假思索:“是。”
庄和西:“一直在?”
何序:“一直在。”
她哪儿敢辞职。
昝凡发给她的工资, 庄和西转给她的红包,每一个都在解她的燃眉之急,她不可能,也不敢离开的。
再说了,她现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