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挽棠:“热?”
何序:“……热。”
何序话说一完就看到裴挽棠再次伸手过来,把空调拨上来对着她,但调低了风速,而且——
手背搭着她的额头搭了一路。
……
晚上照旧七点开饭。
何序因为拼图获得的好心情还在继续,和裴挽棠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时候就显得不那么僵硬别扭,甚至有几次吃得腮帮子鼓起来,微微眯着眼睛。
每到那个时候,裴挽棠就会朝站在不远处的胡代抬一抬眼皮,后者立刻记住了何序吃的那道菜。
不多不少一个小时,何序把最后一颗樱桃核吐进盘子里,晚饭结束。
但对面的裴挽棠“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一动不动靠在椅子里,头枕着椅背,要不是胸口还在规律起伏,何序几乎要感觉不到她了。
何序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低着头,拼图带来的好心情逐渐被消磨,她又感觉到了那种无处安放的焦躁,想站起来快步走路,想大口喘息,想……
“吃饱了?”裴挽棠突然出声。
餐厅里很静,何序呼吸很轻,就显得裴挽棠这一声格外明显。
何序捏着樱桃梗的手指抖了一下,急忙把它攥进手里:“饱了。”
裴挽棠就“嗯”了一声,声音里疲态明显,说:“去玩吧。”
何序愣住,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裴挽棠的“好说话”。站在不远处的胡代闻言走过来,准备收拾餐具的时候,何序才猛一下反应过来,站起身就往出跑。
“站住。”
何序立刻站住,心跳随着身后不断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直逼峰值。
蓦地,何序感到脚踝一热,吓得她直想尖叫。
最后忍住了。
因为那个微高的热度让她冰凉的脚踝很舒服,握在她脚踝上的力道也不重。
她浑身僵硬地低头下去,看见真的不太容易做屈膝动作,今天走路也跛得比较明显的裴挽棠蹲在自己腿边,右手握着自己脚踝说:“抬起来。”
这个画面太超出认知。
握在脚踝上的手轻得让人犯晕。
何序低头看着,脑子里的焦躁渐渐定格,无意识顺着裴挽棠手上的力道向上抬脚。
完全离地的刹那,何序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她心里大惊,下意识伸手一撑,压在了裴挽棠后颈,把她本来就垂着的头压得更低。
“……”
何序胸腔里惊跳的心脏忽然没了动静,是那种紧张到极致后的空白。她木讷地看着裴挽棠拍一拍她脚心,向胡代抬起左手。
胡代把她刚才跑得太急,掉在半路的拖鞋递在裴挽棠手里。
裴挽棠握着鞋底,把它穿在她的脚上。
然后放它下来,说:“去吧,跑慢点。”
何序现在是张会吃色彩的白纸,再浓墨重彩的笔画上去,她也好像看不见分毫,就那么呆呆愣愣地一路走到院子里,回头看了眼客厅——裴挽棠还保持着屈膝下顿的动作,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头垂得很低。
这个姿势很没有寰泰裴总的气势。
何序脚趾在拖鞋里蜷了蜷,感觉脚心被拍过的地方正在发烫,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让她浑身难受。
她急忙收回视线,在“被裴挽棠发现,她会不高兴”和“让自己舒服一点”之间犹豫了一阵子,迫不及待把脚从拖鞋里退出来,踩在已经染了地气的石板路上。
好凉好舒服。
何序起起伏伏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沿着石板路慢吞吞散步。
身后灯光大亮的客厅,裴挽棠交织着疲惫、高温和疼痛的身体晃了晃,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
何序步子顿住。
霍姿关上车门走过来,说:“何小姐,方便吗?和您聊几句。”
何序:“和我?”
她和霍姿统共都没见过几面,有什么可聊的?
霍姿说:“关于您在东港的债务问题。”
何序一愣,脑子里的疑惑变成心脏的悬停:“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霍姿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何序,“关于当年爆炸,已经查清楚了——气站没有问题。”
“我妈也没有问题!”何序毫无征兆变得急躁,“她只是没有钱,但从来不省这种亏心钱!”
霍姿:“嗯,您母亲也没有问题。”
那是哪里的问题呢?
何序一直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直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真的压得她好累啊。
每次那些人因为她拿不出来钱,辱骂她妈妈的时候,她都很想斩钉截铁地反驳一句“那是意外,我们家也是受害者”;每次话到嘴边都因为不知道答案,变成一个逆来顺受的哑巴,既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又要忍受亲人被诋毁的难过,还要承担数不尽的债务压力。
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