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看到最上头的一册书封面上写着“农耕”二字,她知道,这是谢文珺能给她的最大的倚仗。
她把六册书交给樨擎。
樨擎对此感激不已,手握成拳,放在胸口的位置,弯腰行礼。那是樨马诺部落最高的礼仪。
黛青伸出手,“鹄女,来。”
鹄女乖巧地把小手放在黛青的手掌心,黛青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谢文珺面前。
“给殿下磕头。”
鹄女便在谢文珺身前拜下,“参见长公主。”
黛青道:“这孩子是在临夏时,大将军捡来的,本打算放翰弘书院跟谷山长习两年字,长大些了养着做个亲兵,可她武学造诣实在没天分,也不好送去大将军身边了。这丫头伶俐,语言通得快。”
她胭脂哭得花了。
鸢容也闷声不乐的。尽是不舍。
谢文珺叫鸢容先安置了鹄女,送黛青到府外。黛青拜别道:“殿下,奴婢走了,愿殿下往后喜乐安康,福泽绵延。”
谢文珺道:“本宫送送你。”
长公主府的车舆一路驶到上庸城外,再行十里。樨马诺的人马走远了,黛青那一袭红衣愈来愈渺远,谢文珺还立在原地。
她神色很平静,瞧不出波澜。
鸢容遮一把伞过来,“殿下,日头大,别晒着了。”
一只小手塞到谢文珺手里什么东西,谢文珺一看,是颗四方饴糖。
鹄女仰着小脸,道:“黛青姐姐说,殿下不高兴的时候,就给殿下吃糖。老师不准我吃太多,每日只给我一颗饴糖,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谢文珺问她,“你还记得捡你的人吗?”
“记得。”
“想她吗?”
鹄女摇摇头,她依稀记得把她带到军营的,和把她送去书院的是两个人,“我不太记得起她们样貌了,也许见到能认出来。”
谢文珺喃道:“她也喜欢买糖。”
鹄女踮起脚往远处望。相比于两个几年没见过的人,她更思念曾在灵鹫书院教了她半载功课的黛青。
哪怕黛青刚离开不足一个时辰。
“也许黛青姐姐一会儿反悔了,不嫁那草原人,便骑马回来了。”
鸢容被童言无忌逗笑了,谢文珺也在鹄女小脸上捏了捏,牵着她上了车舆。
“荣隽。”
“属下在。”
“去皇苑。”
荣隽顿了一下,道:“是。”
皇苑是昔年老宁王住过的一个皇庄,修筑衍支山行宫时此处也略微修整过,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颓败。
柔嘉便是被谢渊送来了此处养着。
山庄内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声老鸹的啼叫。
谢文珺下车舆步行,地上的落叶无人清扫,踩上去咯吱作响。偌大一个皇苑没什么景致,仅存几株果树结了些酸果子。
一间房舍里传来划拳行酒的声音。
门被一脚踹开,屋内几个太监被打扰了兴致,当即便要破口大骂。一见来人是谁腿便软了。
“荣大人。”
太监们还想把桌子上的酒菜挡着,下一刻,谢文珺出现在门外,他们连挡的力气也没有了,膝盖砸地上便开始磕头。
太监这般心虚,谢文珺心跟着沉了沉。
“柔嘉呢?”
几个太监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推诿道:“应该是在后殿,几个婆子在伺候公主。”
谢文珺道:“把这几个人看起来。”
疾步往后殿走。
后殿池塘里的水干涸了,只剩干裂的池底,周围枯萎的荷叶低垂着。不见半个人影。殿内果真有几个宫里来的婆子,年岁较大了,正在殿内午歇,睡得正酣。桌子上摆了许多新鲜的时令瓜果,多半都只啃了最甜的果尖,便抛在一旁。
柔嘉不在。
长宁卫进殿拿人,兵戈撞击的响动才惊醒了午睡的婆子。
婆子们瞬时吓白了脸。
拢了衣衫下地叩头求长公主饶命。
谢文珺顾不上理会婆子的求饶,“去找。”
长宁卫分成几队,往各个方向搜寻。
谢文珺在炎日下急出了汗,皮肤晒得红肿了,才注意到殿后的一方井亭,那亭下有一口水井,井口旁边似乎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果树枝上坏掉果子落在井亭里,柔嘉看到果子,可能是饿极了,慢腾腾捡起来往嘴里送,几下吃掉了。她跪在井旁的木桶边,脸埋进桶里,就着里面剩的半桶凉水喝一口。
水渍沾湿下巴,她也不知道去擦。
谢文珺轻声唤了句:“柔嘉。”
柔嘉转过脸,才发现来了许多人。她站起来,衣服的前襟和袖口脏脏的。这么大的孩童,稍微进些食肚皮都是浑圆饱满的,柔嘉的腹部干瘪凹陷,不知饿了多久。
柔嘉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从一群穿铁衣的人里看到了谢文珺,她显然很高兴,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