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什么局势和危机,我只知道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她喃喃道,“我答应了要陪他晚上吃蛋糕,给他讲绘本故事,一整天都陪着他……别逼我了,爸,你可怜可怜你女儿吧……”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脆响。
屏风后的姜融浑身一僵,看到了老人扬起的手,也看见了母亲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和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温柔的人在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往往是安静而平和的。
当天晚上,母亲就神色如常地带着姜融连夜逃了,任谁也看不出她把他藏在简陋的行李箱里,主动向颠沛流离走去。
曾经养尊处优的向导,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放下身段去争去抢,为了躲避白塔的追捕只能往最偏僻、最混乱的地方扎堆。
可柔弱且天真的女人保护得了她的孩子,却没有办法保护好她自己。
只要被战争牵连,每个城镇都有沦为废墟的风险,一天清晨,在一个破落的小镇上,一家四口中的长姐抱着被污染物感染的哨兵弟弟扑通一声跪在避难所所有人的面前,哭着恳求着向导的救命。
“他刚觉醒成哨兵,前一晚还说想要为家乡做些贡献,把附近的污染物全都杀光,”女孩不断磕头,嗓音哽咽,“他才十二岁,他还没来得及去白塔报道啊……我求求大家,如果这里有谁是向导的话就请伸出援手救救他吧……”
姜融的母亲看着那孩子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埋头在她怀里打盹的他,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释放出微弱的精神力用以安抚。
这是她暴露身份的开端。
那些此生从来没有见过活生生向导的人前一秒还对她感恩戴德,下一秒就露出了贪婪的嘴脸,拨通了白塔的追捕电话,用消息换取了一笔赏金。
姜融永远记得,母亲再一次狼狈带他逃走时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的感觉,眼中满是绝望和愧疚。
几个月以命搏命的逃亡的足够让一个脆弱的生命油尽灯枯,母亲死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的已经氧化发黑的戒指,据说是和她爱人的定情信物。
断气前,她看着自己和爱人的孩子。
年仅七岁的姜融消瘦了许多,以前在白塔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脸上堆积出的婴儿肥像两个软软的包子,现在却成了皮包骨头,衣服上满是补丁。
尽管她再如何小心珍惜,姜融那双柔嫩的小手小脚上还是在奔波中磨出了血泡。
“向导……”
“妈妈为什么会把你生为向导?你如果是像你爸爸一样的哨兵,或者一个普通的孩子,会不会就……”
“对不起,宝宝,妈妈好没用。”
她眼底流淌着泪水,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对自己孩子因为仅仅是个向导,未来就注定会走上跟自己相同的路而感到心裂般的疼痛。
最后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颤抖着抚摸他的脸,“生出了你,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你,真是对不起……”
“如果可以,如果你能活下来,”她说,“那就做个聪明一点的坏人吧,哪怕伤害到别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够活下来……”
所有罪孽让她这个母亲来承担。
她的孩子。
她和此生最爱的人在情浓时所诞下的、最宝贵的孩子。
姜融一出生就是她幸福的寄托,是她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哪怕彻底咽气也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心下来的存在。
……
做个聪明的坏人。
这句话深深扎进了姜融的心里,他的母亲用命告诉他,作为向导一旦身份暴露之后会面临着什么。
刨了个土坑埋下母亲的姜融从废墟里爬出来,一路乞讨,一路偷窃,一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他隐藏起自己s级向导的天赋,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流浪者,后来又混入军队,巧舌如簧地给自己混了个哨兵的身份在战场上练了几年,不但学会了军统那一身本领,还学会了伪装算计,用最温柔的笑容藏起最锋利的刀。
可现在。
身体又回到了十岁左右,他的体能没了,他的肌肉没了,他又变回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在白塔里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姜融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都怪你,主神大人。”
他半开玩笑地说:“都是因为你,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这样别说回到这里让我想起心动的感觉然后教你怎么恋爱了,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了呢。”
“还是说主神大人……”
“您竟然喜欢这一款的吗?”
姜融指尖轻轻捏了捏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像戳在云朵上,松手时还带着布丁般的弹润回弹。
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像经流水细细打磨过的宝石,他眼尾沾着湿漉漉的雾气,一眨一眨间,氤氲着懵懂又纯粹的光。
变声期前的